以中国主义为寄主的共产主义
共产主义运动在远东的传播有一个特点,就是用中国主义作为掩护。共产主义和共产党由于其反人类的性质,在活动的早期还不敢公然打出他们的旗号。20年代到30年代初在巴蜀活动的共产党组织大都不敢直接说自己是共产党。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在活动中发现,一旦打出正式的旗号,比如“潼南赤卫队”,马上就会被围剿,几乎很难立足,除了打游击以外没有任何办法:“四川党在李立三‘左’倾错误领导期间发动的六次武装斗争,特点是仓猝起事,瞬即失败,牺牲很大…在李立三的错误影响下,四川革命遭到严重挫折,全省党员由四千多人减至一千五百人。”虽然这里的材料把错误全都归结到李立三身上,但渗透社会-策反强力部门-纠集边缘人群众-发动武装斗争是早期共产党在远东的通用模式,深受布尔什维克经验的影响。可以看出,他们在巴蜀的实质性成果微乎其微,不要说是他们想打下来的绵竹县城,有时候甚至连团防局长的庄园都打不进:
合川兵变:1930年3月,合(川)武(胜)行动委员会计划发动合川驻军兵变,因事泄未遂。但为策应这次兵变,合川狮滩区委组织了三百多农会会员,于8月20日晚在狮滩场举行了“秋收起义”,攻打团防局长的庄园,终因孤军无援而失败。12月,省行委又派曾海元,邓止戈等去合川陈书农师策动兵变,因叛徒出卖,兵变尚未发动便遭敌人镇压而再次失败。
早期的共产党材料充满了事前泄密或叛徒出卖,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有些人其实根本不是共产党,只是为了发泄不满或其他原因参与了共产党组织的抗议活动,结果在发现他们真正的身份以后,向当地的土豪和凝结核报告,所以被称为“叛徒”。第二是有些人可能加入了共产党,但是发现其残酷和反人类的特性以后不能忍受,所以弃暗投明。这个心态,我们完全可以从瞿秋白《多余的话》里有所了解。瞿是共产党大员,没有安全回归社会的奢侈,只能主动求死以得解脱。而有很多误入歧途的巴蜀小人物在真实的体验了共产党以后,选择回归社会的怀抱。因为巴蜀欠缺布尔什维克模式的革命主力 — — 现代化工厂里被边缘化的工人,所以共产党几乎无从下手,倒是从反面好好教育了巴蜀人赤祸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共产党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而且他们都尝试过了。一种就是直接出兵硬碰硬,张国焘在蜀北的红四方面军就是代表。这个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尝试。一种则是寻找寄主,以特洛伊木马的方式入侵。这个,很不幸,被证明是成功的。共产党找到的寄主就是中国主义及其代表,中国国民党。
如前所述,民族主义和共产主义是应对现代化危机的两种方法,前者要求重组共同体,后者要求解散所有共同体。由于他们的诉求完全相反而争夺的人群又非常相似,自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民族主义构建的成功与否跟共产主义运动的成功与否逆相关。民族构建成功的国家即使因为外力原因被共产党暂时占领,也不可能被其吞噬,遇到适当的时机就会重获自由,比如波兰。民族构建失败的国家,则很容易成为共产主义运动的优良寄主,为寄生在自己身上的病毒工作到死,比如中华民国。“中华民国”是一个拙劣的发明,它同时包含了有不同宪制和组织模式的内亚,东亚和东南亚诸民族。要把这些民族整合成同一个“中华民族”的难度不亚于要将共产主义红旗插遍全球的难度。中国主义也不曾是远东唯一的选择,“关内十八省”的小中华民国和联省自治一度获得相当大的机会,而这条路几乎肯定会导向各民族独立和远东多国体系的恢复。列宁主义党国体制的及时输入,让有野心的中国主义者,也就是中国国民党的领导层和主力,发现了机会,他们妄图借助党国体制这部精密的仪器来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业,然而这部仪器没有了共产党员不可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他们以大中华主义为皮,以党国体制为核,消灭了潜在的诸民族国父,却发现自己为共产党人做了嫁衣,自身也迅速被共产党消灭了。王国维“恐以共和始,而以共产终”,精准的勾画了北伐以后的历史。他自己选择在北伐胜利之际自杀,也是不愿亲眼见证自己预言的结果。
这倒不是说,远东各民族真心接受中国主义。刘湘对李璜就大方的承认他只是挂了一个国民党的皮而已;刘文彩嘲笑着说:“学撒子三民主义,不如学三门手艺”;蒋日战争时期的“陪都”重庆在战争以前根本就不听南京的号令;李宗吾更是直接解构了2–30年代中国主义的理论基础:中国史观和儒家。然而他们可以对中国主义有各种批判,却迟迟建立不起来能够替换中国主义的理论。关于这一点,巴蜀的精英难辞其咎。湖湘的地缘形势比巴蜀恶劣得多,却有了声势相对浩大的湘独运动,这是因为湖湘共同体自从十九世纪中叶湘军成立以来构建得更坚固,发展得更完善。巴蜀在这方面就要弱一些,跟湖湘相比晚了近五十年,所以迟迟不能发明出成体系的蜀独思想,半心半意的接受了中国主义,然后在蒋日战争期间被拉出去当人肉盾牌。当残存的蜀军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乡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却是比2–30年代更猛烈的赤祸,终于无力抵抗。中国主义和中国国民党对巴蜀的沦陷负有特殊责任,即因为此。
(作为人肉盾牌的“川军”)
中国主义不仅无法成功,而且祸害无穷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或者“中华民族”的发明要求利益冲突甚至敌对的各民族以“中华民族”的新标签像其他共同体一样存在,这无异于要求用腐肉拼凑起来的弗兰肯斯坦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日本著名历史学家内藤湖南指出:“例如小笠原岛假若被外国占领了,日本国民肯定全体愤慨。然而支那的情况却与日本不同,支那恰似蚯蚓这种低级动物,把一段身子给切断了,其他部分能没有感觉,仍然能够继续活着”。这正是因为被强迫组成中华民族的各部分本来就不是一体。当成都枪杀了示威者的时候,整个巴蜀都能起来反抗;当湘军需要补充战死的士兵的时候,他们不会在本地招兵,而会回到湖南招兵。这才是共同体存在的证明。如果把这些共同体抹杀掉,然后强行组成一个“中华民族”,就会产生这种情况:“在支那,政治这种东西和社会组织,两者互无关系…如果今天支那人真的兴起了民众运动,那也不可能是由国民的公愤引起来的。如果看上去具有国民公愤的形式,就完全可以判断,那是由于虚假的煽动所致。”这番话今天看起来,也完全不失公允。
国共第一次合作,污名并驱逐了东亚多国体系的保护者,所谓的“帝国主义势力及其代理人”。
国共第二次合作,将日本拖入了战争的深渊,并以蒋日战争的形式消灭了蜀,滇,晋,粤等独立国家。
国共第三次合作,对福摩萨民族的生存造成了最大的威胁。
这次,东亚人民应该认清中国主义与共产主义狼狈为奸的关系,将他们一起打倒。《麦克白》告诉我们,一个谎言会引起更多更大的谎言,最终我们会为了圆谎而自我毁灭。反复用中国主义和共产主义欺骗世人的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将会用自身的毁灭再次教育东亚各民族,独立才是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