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食人魔(Basurian in Chinese Characters)
重庆哩热天有两种极端天气,一是热得焦人,一连晴起十几天,天高底云都看不到朵,早晨七点一起床就周身热汗。二是阴雨连绵,落个梗星期雨,由在你撑子再大,走路再谨角,出门也憋憋鞋袜打湿。当然,不管哪起天气,只要是热天,只要你出门,身上就不可能不打湿还回得到屋。今天哩重庆属于后头起天气,阴湿天好像在三峡大坝修起过后越来越多咾。
“欸,师傅,前兜个路口停吓,劳为!”俞良言收了胡思乱想,嘚九街最闹热哩路口下咾车。晚夕雨倒是停了,只讲路还湿。为咾不打湿鞋袜,俞良言挑身穿哩拖鞋,所以下车辸吓要特别注意路两边哩阳沟,以头短起大量没排干净哩雨,跟尘土尾气混起,踩进去就是一脚泥。他看咾眼表,20点32,默到还早,所以打咾电话给今天约他来这间来哩好友谢春临。
“嘚哪凼哦?我拢咾!”
“哎呀,我屋头勒点饭还没吃完,可能还有个半个小时…”
“你个狗日哩,喊老子出门勒吓说你辸方刹角咾,结果门都没出。”
“哎呀,我也不晓得呀。刚刚要吃完辸下,我小舅舅本来说不来哩,结果又来了,又遭逮到喝咾圈酒。”
“你是找到活路咾,又不是结亲了,阵仗才大哟。你堂客呀?”
“跟我一路哩。跟到拢、跟到拢!你先进去。”
俞良言叹咾口气,挂咾电话,站到前兜闪光哩“帝王K歌”广告牌底遐,但没走正门进,而是㧯咾根老龙凤出来点起。谢春临前两天才过面试,找到咾间嘚重庆哩证券公司哩活路,加之跟女朋友关系稳定,屋头唏个都欢喜得很,嘚屋哩摆咾场席。谢春临本人其实不热心屋头哩聚会,但这回找活路惜喜得好他大伯,所以他没得理由不在场。今晚夕这个K歌局反而是他热心搞哩,从𢭃(dou)人到出钱都是他,他哩金算盘是吃完家宴跟到就撵过来,或许是他上班之前最后哩放纵咾。
“说起我今天还当真不该dia双拖鞋就出来。”俞良言想起苦笑,莽式抽咾口烟不到半截,转身进咾KTV。
“嗯…手机尾号2341,谢先生。”
“好,这边请。”前台用普通话得应。
KTV走廊弥漫穿劣质啤酒和烟哩气色。地遐走起有点溜,不晓得是洒哩啤酒吗人哩哕哕,哢子一想,俞良言又再后悔自己穿哩拖鞋。隔起房门也听得到“丑八怪咿呀咿呀咿呀”哩嘶吼。可能是老咾,俞良言想,他竟然会觉得闹,想转去卷起睏嘚沙发高底,虽然自己才刚刚过30岁。
“先生,到了,房间615。”
“啊,好,谢谢。啊…”
俞良言发现自己并不是头一个人进包房。包房是大,但极不相称哩是好像有个小妹妹缩起巴到壁头哩𡶛(ka)角头。因为房间头灯开得嘿小,小妹手机哩光很照到她空洞哩大眼睛和麻木哩圆脸。房间门一开,小妹像遭嚇到咾像突然趁起,看到人进来过后,立即斢咾副礼貌哩表情,她哩微笑看起有点尴尬。俞良言勒吓才发现,这个女生并不小,有1米65来往,因为穿哩短裙,俞良言马上注意到她端直哩两条腿。
“你好,请问是谢春临订哩房咩?”俞良言为咾避免自己目光再跟到小腿往上看,抢先说。
“嗯,是。我是王雪哩朋友。”王雪是谢春临哩女朋友。
“啊你好你好,我是谢春临朋友,我叫俞良言。重庆那个渝不要三点水,金玉良言哩良言。”俞良言说起不晓得重复咾好多道哩自我介绍。
“我叫李子玉。”勒个女生哩自我介绍简洁得多,让俞良言觉得自己像个傻儿。
俞良言其实不晓得该啷子应付这起情况,因为他完全没谙他竟然不是第一个拢哩。谢春临王雪两口子哩朋友水货才多,一般不等到格外唏个拢是不得出门哩。他只有说:“谢春临和王雪他两个还没拢嘎?勒两个摩娑客!我跟他们打个电话!”俞良言紧跟到走出房门,感觉自己和勒个叫李子玉哩妹儿都松咾口气。
“啊,当代人哩社恐咩?”俞良言自嘲,又二道拨咾谢春临哩电话。
“你个狗日哩嘚哪间前,老子等得咾足咾!”跟个女生嘚房间头单独相处嘿你妈尴尬这个话,就算对谢春临他也没说出口。
“莫诀咾,我是王雪。他麻咾,但还走得动。我们嘚驼儿车高底,有点堵。可能还有半个钟头。”手机辸头传来王雪清爽哩声气。
“哎呀不好意思。”其实没得,俞良言想。“有个李子玉说是你朋友哩,已经拢嘎咾!”
“啊?拢咾?不得哦。”王雪声气听起真的嘿惊讶。
“真哩呀!比我还先拢。我进去辸吓她就嘚以头咾。”
王雪一吓压矮声气说,“不得哦,今天不寡是春哥找到活路,而且还是别个李子玉过生。她跟我说她要先跟屋头人过,之后才过来。起码要10点半过后,勒才9点钟,所以我才没慌噻。”
“那我不晓得。”虽然王雪一副语气好奇兮兮哩,但俞良言觉得这个事跟自己没得好太个关系。
“那劳为你陪吓她,我们马上。”王雪打电话不像一般女生,少干脆,说抻就挂。
俞良言回到房间,发现李子玉正傲起脑壳小式口家哩喝矿泉水。
“辸两口子还要半个钟头。才水哦,哈哈。”
“哦哦,要得,莫来头。”李子玉搁到水瓶。她已经斢咾副成熟哩、准备交际哩脸目儿,披肩长发也已捆成鞑靼儿。
“你是啷个认得到他们哩?”俞良言想鼓到撬开话题。
“我跟王雪是大学同学。都是田径队哩。”李子玉像是感激俞良言主动开腔样,也稍微摆咾哈。
“怪式不得身材哢好。”俞良言心头哢想,但说出来哩却是,“啊,行势行势。我都好久没锻炼咾。”
“你耶,你是啷个认到他们哩?”
“我跟谢春临是高中同学。我后头大学是嘚国外读哩,毕咾业才转来哩。”
话题像要刹角咾样,俞良言手机救命样哩一响,一接,电话辸方过来个酒癫子哩声气:“喂!喂!老俞!你们嘚几号房?我们拢咾!”俞良言无奈哩跟李子玉一笑,“615,快点儿!”
“看来他们要拢咾。要不然先点唏吃哩?”李子玉也像松咾口气。
“问王雪嘛。这起事平时都是她说算。”
“懂。”
谢春临是个典型哩𤆵(pa)耳朵,嘚屋头听他妈哩,跟王雪一路就听王雪哩。他早先跟俞良言畅谈过当𤆵(pa)耳朵哩艺术,又是引用《厚黑学之怕老婆哩哲学》以头“爱亲爱国爱妻,原是一理”,又是引用英谚happy wife, happy life,秘诀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啥子都听,哈子都得应,然后寡刁想做哩事来做,㖷遭诀咾,就又啥子都听,啥子事都得应,如此循环往复。俞良言顶他,你哩计策好是好,但王雪跟你还没结婚哟,算不得你婆娘,你这个办法真哩用得吗。谢春临马上斢副严肃脸目儿,说,那肯定不能让她跑脱!俞良言要么儿嘿羡慕谢春临,倒不是悬津他好友哩女朋友,而是羡慕他捭得抻自己要啥子,不要撒子。
“哎呀不好意思,来暗咾来暗咾。”谢春临酒气熏熏哩走进来,王雪跟到后头,一睃到李子玉,马上就把她拉到伴边去摆小龙门阵。跟到起,格外唏个水货好友也陆续到齐。俞良言打起招呼得,突然听到王雪哩话声,“今天也是我好闺蜜李子玉满生,我们来祝她生日快乐,蛋糕吃起!”
一阵闹热起哄过后,房间头传来咾“丑八怪咿呀咿呀咿呀”哩刺耳音乐,俞良言看咾眼表,23点07分,差不多咾,默到悄么儿趖脱,结果正遭王雪逮到:“俞良言,过来过来!”
“啥子事。”
“你不是多会算塔罗牌得嘛,今天我们子玉过生,跟我们算一卦。”
李子玉微笑起看到俞良言。
“妹儿,我啷个可能把塔罗牌随身带起嘛。”俞良言找咾个完美借口。
“嘿嘿,哥子,我帮你想到起得。你上回跟我们算刹角留咾付牌嘚我这间,我今天带起来咾。”
俞良言心里叹咾口气,向李子玉还以微笑,“你想算啥子?”
“我哣想算哈最近哩运势。”
俞良言突然斢起副严肃脸目,他发现这个非常有用,一吓就把求问人带进个氛围,哪怕背景音乐是谢春临那个音都不准哩丑八怪。“我算命是哢个回事哈。首先,任何结果算出来都寡是个参考,命勒种事哪个说得定,该是嘛水?莫太往心以头搁。其次,我觉得算命跟医生看病样,越了解才越算得准。我们今天是头到回碰到,我不当了解你得,所以只能跟你算个大概,嘚越粗糙,细节唏哩假比像你哪天结婚生儿我肯定算不出来。”俞良言觉得两个女生大概是笑咾嘛,就跟到说,“这第三,同一副牌我哩解读和格外唏个 哩解读不一定一样,我哩也不一定准。你如果觉得我讲得不透,也可以找格外唏个帮你看吓。”虽然多半不得,但哢子说起专业唏,俞良言想。
李子玉脑壳一𨁿(drua),两个女生品起开先专注咾麼多。
俞良言接到说,“今天勒个凼摆不开势,我用不出我最得行哩牌阵,你就由在抽张嘛。但是牌一定要你自己洗,洗刹角搁上桌,跟到再从以头拣张,记到莫混脱正反,塔罗牌哩正反有讲究哩,拣咾马上就要翻开。”一定要让求问人自己洗牌也是俞良言总结出来哩经验,哢子求问者有参与感唏,更进氛围,虽然背景音乐已经从跑调哩丑八怪变成咾跑调哩好汉歌。
“好。”
死亡,正位。
李子玉和王雪好像遭这张牌嚇到咾。“啊,好牌”
“欸?”两个女生眼光一惑。
“一般人容易遭这张牌高底哩画片儿和名字嚇到。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死亡哩意思99.99999%不是指求问者要死,而是指求问者面临到个,比如说个事情,一段关系拉撒哩马上要刹角,或者是个没得头绪哩局面跟到就要破开。不破不立嘛。这张牌一般都是说旧哩跟到刹角,新哩要起头咾。不消担心。”
王雪像松咾口气,但是李子玉仍然盯到辸张牌看。俞良言看咾眼表,23点17,要搞不赢咾,只有说,“不好意思哈,我明天还要早起,今天要先转去睏咾。”
两位女生这才发现他一直想走,第到道歉。
俞良言走出KTV,一路小跑,因为穿哩拖鞋,所以跑不当快。他公寓就在江北区,离九街不远。走到公寓楼脚,又看咾眼时间,23点27。他跍到三楼,305,决断不等电梯咾,三步夹两步第到爬上楼梯,打开门,把勒双背时拖鞋甩进屋,迅速穿起晚夕出门勒吓穿哩跑鞋,抓起挂到门后面哩背包,他嘿庆幸自己提前整理归一咾来,关门,上锁,再跑下楼。没得时间㧯手机喊车咾,俞良言跑拢家门哩家烧烤摊前,勒间要么儿有驼儿车司机吃烧烤。
“师傅,七星岗!”
“哎,等我吃个宵夜哆。”
“劳为劳为,我撵事,多给50,你暗吓儿宵夜我请!”
“好嘛好嘛,走!”
俞良言上咾车,“劳为快点哈,师傅。”
“深更半夜你走七星岗啊崽儿,不怕鬼上身迈。”师傅像是宵夜没吃成,心头不挨意,锐咾两句。
“师傅,莫信勒些封建迷信,我屋在辸间前。”
司机不说话咾,一心开车。接近子时哩重庆城点不拥堵,加之城区本来也不大,所以跟到就拢咾。俞良言交钱下车,点咾根开先一直想抽而没抽成哩老龙凤。
重庆到处都是黄葛树,俞良言衔起烟,往黄葛树最茂密深处走去。一阵湿热晚风刮过,黄葛树沙沙作响。巷右边是苏联筒楼,楼壁头长懑咾爬壁虎。楼角平街早就变成咾火锅店和理发店。二楼哩高底好像还有居民,雨蓬滴呀滴哩,空调呜啊呜哩响。路才不平,一不谨角可能踩中松拗哩石砖,溅一脚哩渣水。路边还停起两架车,搞得本就不宽哩小巷又窄咾唏。但一上坡,火锅店哩划拳声,理发店以头女娃儿唏哩假笑,空调哩震动和雨蓬滴雨哩声气就都没得咾。俞良言紧跟到前进两步,看到黄葛树像守卫样站成两溜,中间是个30来往米高哩佛塔,底遐立起块牌:
菩提金刚塔
俞良言摸出手机,看咾眼表,23点59分。
“李子玉哩妈走佚咾。”
“啊?”本来就心不在焉哩俞良言,一吓集中咾注意,盯到咖啡桌对面哩王雪。自从KTV认到李子玉过后,已经两天咾。俞良言为咾补瞌睡,睏咾一天,昨晚夕由在吃咾点东西,又嘿起睏咾觉来,今天才感觉恢复咾点,正默到下午嘚屋哩懒散吓焉,就接到王雪电话,然后约到解放碑一间咖啡厅。
“多造孽个妹妹,老汉儿做生意,经常不在屋头,平时一般在深圳。死得早,不过留咾笔大钱跟他两娘母。”
“那还算好。报警没有?”
“报是报咾,但本来找人勒起事优先级就低,而且公安局最近好像也出咾个大事,全单位都乱麻咾。”
“啥子事?”
“重庆市公安局原先勒个副局长章强,死咾。表面上说是过劳,但内部人传是遭谋杀哩!”
“㖡哎,你消息还灵喃。”
“翻墙看哩,大纪元。”
“法轮功?!”
“他们说重庆有人贩卖法轮功学员器官,好像跟公安局有关,所以盯到起得。”
“我举报你得五十万喏。”
王雪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哈”,接到说,“你去嘛,老子VPN还是你绍介哩!”
“姐,我错咾。”俞良言好像懂起咾为何谢春临只有当𤆵(pa)耳朵哩份。
“那你找我咋子?你都搞得哢个清楚咾。”
“你往昔不是说你有个熟人是查二哥咩?”
“啥子查二哥哟,好老哩言子咾哟。他辸吓是警校哩,而且没分到主城,在江津。”
“哦呵。那就没得法咾。不㖷你请辸个熟人问吓焉,看他认不认得到市公安局哩人。”
“好嘛。我捁吓嘛。她妈妈叫啥子?”
“王瑜。”王雪接到又问,“说老实话,你对他硬是没得意思得啊?”
“没得。不是我哩菜。”
王雪吊起眼睛呡笑到看咾俞良言几秒,然后慢慢说,“前两天在KTV,你走刹角,她问咾好几道你算塔罗牌哩事。可能是我想多咾嘛,她有可能寡是想看吓你个诃屄犯是不是当真在认真算命,因为我感觉她对辸个结果看得多重样。假比你对她没得意思,这件事你就看到办就是。”
搞伙是哢个回事,俞良言心头想。“我可是可以捁到问吓,but no promises。”
王雪睛珠珠儿一顶,“莫整你勒些洋文。”
俞良言平时是做翻译哩,最近正在翻译一批说明书。晚夕正敲起键盘,突然听到新闻头终于放咾章强哩死讯,以头说章强同志果然是操劳过度殉职公房,点不新鲜。俞良言突然想起白天跟王雪哩龙门阵,于是跟他辸个熟人打咾个电话。
“张哥,最近好噻。”
“俞良言同学,好久没联系咾哦。”
俞良言跟张凯其实不算同学。他们是一路在出国补英语哩班上认到哩,后头张凯屋头经济出咾点问题,放弃咾出国。一路补英语辸吓,张凯跟俞良言经常晌午跑出去打篮球,打咾几回关系就好咾。张凯当时就长得高,身体好,又精蹦,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哢子所以后头考咾警校。
“你一般好久回重庆一回哟,下回转来吗记到打个招呼噻。”
“最近可能都不得行,忙得很。江津区医院今天才死咾个姓吴哩外科医生。”
“那你还有空接我电话?”
“我们勒种基层民警只是待命,空得很,但是必须要等起,随叫随到。调查勒唏都是市局来哩人。”
“哎呀,那你也忙。我本来想问个事。”
“啥子事嘛。我晓得哩吗就跟你说噻。”
“找人,不晓得你晓不晓得…”
果然问不到个啥子,俞良言挂完电话,跟王雪发咾个信。然后看咾眼表,20点30分,还有点时间。他先做了点格外的调查,然后连起VPN。好像这个还用得,不晓得王雪用哩是不是这个。跟到嘚搜索栏输入咾“活摘法轮功学员器官”,搜出来哩故事骇人听闻。
逛咾一阵,俞良言关咾网页,看咾眼表,22点58。差不多咾,又该出门咾,不过今天却搞得赢㧯手机来约驼儿车。
双眼哭红哩李子玉像失咾魂样,慢慢儿从歌乐山往下走。她本来该嘿怕夜间哩歌乐山哩,但今天黄昏从重庆医学心理咨询中心出来过后,人都好像黄昏咾样,啥子都感觉不到咾。在山脚吃咾碗老麻抄手,老麻,结果点都不麻,又朝山上走,又走到重庆医学心理咨询中心,才发现已经关门咾,又再次往山脚走。夏夜哩重庆非常闷热,李子玉已经周身热汗。她绕开大路,默到跟到渣滓洞监狱旧址绕一圈下去,一是因为辸方树子多,可能凉快唏,二是转去也寡是心焦,嘚外头走起说不定还想到点儿办法。都要拢半夜十二点咾,温度却点都没降,吹哩风都是烫哩,鸣阿儿叫声震天,但梗根街竟然异常子静。所有人都晓得鸣阿儿叫,所以所有人都忽略咾它们哩声气。突然,一个不属于鸣阿儿和风哩清脆声传进李子玉耳朵。叮铃,叮铃,叮铃,一哈三声。清爽哩铃声划破闷热哩夏夜,像勾魂样吸引李子玉朝铃声传来哩方向去。李子玉发现,传声音勒凼正是渣滓洞。她不晓得哪来哩胆子,翻过形同虚设,没得人看哩售票口,悄悄儿往以头走。
渣滓洞本来是个小煤洞,因为渣滓多煤矿少而得名。后头蒋介石都渝,军统因为这个煤洞位置隐蔽,易守难攻,就㧯来当看守所,关押重点犯。因为国民党撤退辸吓枪毙咾大量在押共匪,所以后头被共产党当成烈士图腾来崇拜。直到今天,重庆哩小学生还要来这哩接受爱国爱党教育。渣滓洞有内外两院,内院有个小坝子,㧯来跟犯人放风,铃声就是从辸个放风坝子传来哩。突然,一个女声“啊”哩惨叫打破咾铃声清脆,接到,一个略显稚嫩哩男声开咾腔:
“江姐,莫叫唤咾,你这吓起码比我挵你出来开先松和得多噻。”
这个男声有点熟,但李子玉取总想不起是哪个。对话就嘚壁壁辸头,她看不到,只有耳朵巴紧壁头听他们在说啥子。
“你们共产党员生前不信有神仙皇帝,也不信阴曹地府,这吓你亲眼看到咾地狱,总该信咾噻。”
刚刚辸个惨叫哩女声停咾呻唤,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确实确实。格老子哩遭qaq咾,刹角还是当咾女鬼。”
“耶,江姐,搞伙你是自贡哩呀。”
自贡,江姐,共产党,渣滓洞,违便当真是辸个江姐?!李子玉有点不敢信耳朵。
“你们重庆游客来多很咾,我遭你们口音影响,都要说不来翘舌音咾。说嘛重庆崽儿,你喊我出来咋子。”
“哈哈哈哈,江姐耿直人!重庆勒块儿最近出了个食人魔你晓不晓得。”
“不晓得,你是来收他哩啊?”
“超度,超度。收啥子哟收。你晓得噻?”
“不晓得啊,你问我咋子?我死咾就没离开过渣滓洞,也走不脱。”
“勒回勒个食人魔所喜现嘚怨气重哩凼。贵宝地怨气怕不轻喏。”
“切,你咋个不去趟七星岗哆?”
“去咾哩,就转去两天。辸方少安静喏。诺那师佛修哩菩提金刚塔,还稳得很,没得啥子恶鬼得。”
“你以为我想当恶鬼呀!”辸个叫“江姐”哩女鬼突然发飙,“狗日哩国民党反动派,连尸体都跟我毁咾,我安宁不到啊!!!”
男声一副捭耍语气回复到,“你们共产党怕没得资格诀别个国民党得哟?”
“哈,你个搞封建迷信还是个国粉嗦。”
“耶,江姐,你还潮也,但是你莫乱扣帽子哈,我也不所喜国民党。”男声㖔咾吓气,接到逼问,“你真哩不晓得勒附近有没得食人魔啊?勒是歌乐山哟,不止是你们间前,白公馆,精神病院,哪凼不怨气冲天?”
“情报活路我熟。我也不是不准跟党外人士分享情报,但你要㧯个情报来斢噻。”名为江姐哩女鬼用半严肃哩语气说。
“你说。”男声充满疑惑,就像没谙到江姐会有这起要求。
“彭云…他这吓在做啥子?”女鬼有点犹豫。
“哈哈哈哈,江姐啊,你是个老革命咾,该晓得党性大过天噻。啷个做鬼咾还念到自己独儿?”男声哩笑声几近残忍。
女鬼罕见哩没回嘴。
“走美国去咾,在资本主义中心当大学老师,你还有个孙儿,叫彭壮壮,听说回中国咾,结咾仲秋元哩孙女儿。仲秋元跟你是老熟人了嘛。”男声意味深长,“你们情报战线还是后继有人哟。”
“我们这边没得食人魔。你说哩怨气最重哩凼有食人魔是对哩,但是歌乐山死人太少,你还要在重庆找个死人更多哩凼戈儿。”江姐几近讨好。
“弗能你。先走一步。”
“等吓哆!”女鬼突然一叫。“你…可不可以,举手之劳…”
“江姐,”男声突然冰冷刺骨,“我来自封建迷信家庭,从小就跟牛鬼蛇神打交道,我们是阶级敌人。”
“啊…不…我还不想转去…啊…”女鬼发出悲惨哩尖叫。
叮铃,叮铃,叮铃,三声清脆哩铃声再次传来,梗个渣滓洞,不,梗个歌乐山,像都恢复咾常态,令人安心哩鸣阿儿声再次响起。
李子玉醒转来神,发现汗珠顺到额髅接滴,第到㧯手背揩脱。我开先到底听到哩啥子?但她嚇得搌不开脚,因为她听到以头有脚步声步式步家出来。她躲到壁脚草丛,希望黑暗掩盖她位置,莫让辸个男人发现。紧接,脚步声停咾,一个男人带起面具现嘚离李子玉十米开外哩地方。面具一片猩红,高底雕刻哩眼睛从眼眶头凸出来好几厘米,面具嘴巴轻夻,两边一边一个洁白而凶狠哩獠牙。
“呼…”男子长舒口气,摘开这耸人哩面具。或是面具戴得太久,他也一脸密汗。李子玉借到微弱哩月光唏么儿一睃,惊叫出声:“俞良言!”
俞良言刚刚才从狡猾哩女鬼江姐辸哩套出低么儿线索,松咾口气,因为遭面具闷得咾足,刚出渣滓洞就第到把面具摘脱,万没谙,一取脱就遭人直呼大名,只好跟到声气看去,发现草丛中跍个女生,竟是转去几天才认到哩李子玉,木咾两秒,謇㖔说道,“你…你听到好多?”
“从江姐是自贡人起势…”
歌乐山高底除咾精神病院和白公馆渣滓洞,还有间高校,四川外国语学校。重庆直辖过后,勒个名字显得有点违和。大学生打堆哩凼,就肯定有吃宵夜哩地方,勒些馆子适应大学生哩夜生活,没得早晨四五点钟不得关门。路边吃宵夜,哣图个闹热,喝酒划拳肯定跑不脱,所以勒些烧烤摊经常遭周围住户投诉。川外门口走不远,哣有勒种起排哩烧烤摊,其中有家万县烤鱼。摊面不大,寡四五张小桌,天一热,就只有室内有空调,所以室内基本上坐懑。室外也摆咾几张,在室外吃捨,就只有靠冰啤酒来解暑咾。
俞良言和李子玉勒桌坐得离店面稍远。啤酒到场,俞良言一口气喝了一瓶冰纯生,大叹口气,压矮声气说:
“我叫谯阆渝。谯是言旁一个焦,巴西谯氏。阆是阆中哩阆,我老家是阆中哩。渝就是重庆勒个渝。我在重庆长大。”
“啊!所以叫俞良言!”
“精灵。你今天听到哩,千万传出去不得。”
“传出去也要有人信噻。”
“也是。”谯阆渝苦笑。
双方都沉默咾。但气氛似乎不像第一回在KTV见面哢尴尬。
“我…我可以帮你找重庆死人多哩地方…”李子玉生怯生哩说。
谯阆渝一脸惊讶,但他学过如何处理勒种情况,于是马上熟练哩说,“谢谢你好意,但是干我们勒个,最好不要扯进来不相关哩人,免得…”
“你…好像…晓得嘿多重庆历史哩细节?”
“啊?”
“我…记忆力好,学历史哩,尤其记得到嘿多奇奇怪怪哩事。江姐是自贡人我早先读到过,一直记到哩。”
“我是阆中人。”谯阆渝饶有兴趣哩开起玩笑。
“我在想,我可以帮你查哈地方档案,重庆哪凼死人多,可以帮你默出几个地点。”李子玉没张勒个玩笑,接到说她哩完整想法。
谯阆渝点咾根老龙凤,吐咾口烟,然后慢慢说,“但是要我帮你找你妈。”
“咹?!你听说咾?王雪说咾?那她晓得你身份?”
“不不不。是王雪跟我说哩,但她不晓得我哩身份。她寡是想找我个公安朋友帮忙。”
“王雪嘿耿直。”李子玉说。
“可以。不过…我还要跟你确认个事。”谯阆渝突然闪烁其词。
“你说。”
“你妈,是不是练法轮功哩?”
“啊!你啷个晓得!”
“我谙哩。但是遭哩,勒情况可能最坏。”谯阆渝放弃咾,决心把自己哩想法全部说跟李子玉。“你妈走佚咾,公安不管嘿正常,但你跑到歌乐山来就不正常咾。歌乐山高底辸个精神病院,早先关过不少法轮功学员。你或许是以为你妈又遭关进去咾,是不是?”
“我妈没得精神病得!”李子玉罕见哩情绪激动,“但进去跍段时间,出来反而像有精神病咾。”两行泪一吓落下来。“我不晓得她在以头经历咾啥子,她也从来不跟我说。她只跟我说她转化咾。我也不晓得转化是啥子,大概就是不练咾嘛。我想不练就不练嘛,也有哢久没接到共产党电话咾。结果前不久,我妈又接到政府各种电话咾。说要来看吓转化后哩生活。遭喊出去几回。前几回我都提心吊胆,但毕竟她都转来咾…”
“直到你过生辸回?你本来该来得暗唏哩,结果你妈晚上又遭喊出去咾。”
“对…我妈跟我说没得事,只是去做个报告,做个体检,记录吓最近哩身体状况,心理健康,饮食状况拉撒哩。她喊我去跟朋友唏耍。结果就…”
谯阆渝得到咾意外哩信息,但勒唏信息寡确认咾最坏哩结果。
“你晓不晓得重庆可能有个‘组织’活摘器官来卖?”
“我翻墙看到哩,有点不敢信。你是说我妈…”
“辸唏来调查转化过后生活哩项目可能真正哩目的是为咾体检,看有没得匹配哩。”
“那我马上去跟政府打电话。”
“怕没得用得。基层官员说不定真哩以为自己寡是在走程序,可能没得耠数自己在干啥吇得。”
“那啷个办…”李子玉急得又要哭咾。
“你莫慌。”谯阆渝冷静哩说,“贩卖器官,尤其是针对前法轮功学员哩,一般不得寡你妈一个。你晓不晓得格外唏像你妈勒种,遭关过然后又放出来哩法轮功学员?”
“我…我想得到几个,是我妈早先哩朋友,但已经嘿久没联系咾。”
“好,你去问吓哆,主要问吓他们嘚哪个医院体检哩,主治医生是哪个,越细越好。我再看问吓我熟人。”
“要得,弗能你!”
“嗯…虽然这吓问你听起有点冷血,但我明天晚上又要去抓鬼,你觉得去哪凼合适唏?”
“你晓得重庆大轰炸不?”
“我要跑哢个多个地方?”
“不是不是,有个最恼火哩,隧道大惨案,就在十八梯附近。”
“哦,我想起咾,还过过几回路,没起心。”
“我没罅细查哈…只是勒吓想起,可以捁吓。”李子玉警角哩说。
谯阆渝把李子玉送转去,个人再回屋,已经是凌晨4点过咾。但他在床铺高底翻来覆去睏不䁟,主要是因为今天做法居然遭看到咾,对他打击实在太大。我还是黄很咾,谯阆渝不了一回哢子想。反正也睏不䁟,谯阆渝就嘚床铺高底清起梗个事件。他是嘚五天前接到通知说重庆有食人魔哩。食人魔,洋文叫ogre,本来不消他亲自去驱。因为一般食人魔危害并不大,身体好点哩,有格斗经验或有武器哩成年男人,不说制服,全身而退是肯定得行哩。食人魔吃到营养丰富哩人才变得强大,尤其所以吃小娃儿,但是中国人普遍营养不良,生育率又低,小娃儿也不多,有嘿多食人魔进来是遭直接饿死哩。不过,谯阆渝想起他在七星岗问菩提金刚塔下小鬼辸吓得到哩信息:勒次出现在重庆勒个食人魔,不光靠人肉,还靠食怨气。勒才是为啥他过咾五天咾都还没抓到食人魔哩明确线索,所以他第二个地点才刁到歌乐山。江姐说要死人多哩凼,那就是说勒个食人魔长期在吃死人散发哩怨气咩?到底是啥子凼戈儿有哢强大哩怨气才抽助得起他不吃人肉寡吃怨气?又或者他又吃人肉也吃怨气?想不通,啷个都想不通。
谯阆渝想呀想哩都要睏䁟咾,他手机一震,断咾他哩瞌睡。哢暗咾是哪个?
“找人辸个事有点进展,醒咾打我电话。”
张凯!
他立马打转去电话,号码属于张凯哩个隐蔽翻盖手机,然后听到个疲惫哩声气,
“你还起来得早耶。”
“是还没睏,张警官。辸个事啷个说?”
“我只是在巴吴医生资料辸吓顺便看到哩。他五天前还跟你要找辸个王瑜做过体检。”
“在江津做哩?”
“在重庆。”
“在重庆?吴医生不是江津哩吗?”
“勒唏你莫跟人说哈。吴医生寡在江津挂咾个名,早就不在勒哩上班咾。听说在重庆开咾个小诊所,市局怀疑吴医生遭杀跟重庆那个小诊所有关系。我不晓得是不是同名同姓哈,你可以喊你朋友去打听吓。”
“要得,弗能弗能!你来重庆一定要跟我联系,我请你吃腰花儿!”谯阆渝到,不消打听咾,线索已经齐咾,寡剩最后个问题…
“哎哟祖宗欸,莫提腰花儿咾。”张凯压矮声气,“我看咾吴医生哩尸相,之惨。囫个肚子像遭撕开哩样,内脏全部不在咾,不晓得是跟哪个有仇…”谯阆渝周身电麻一样,张凯还剩到句话都没听进。
第三杯咖啡进肚,李子玉终于拢咾,还没搞赢坐稳。“我就直接问咾哈,你查到没有,你妈是不是嘚个吴姓医生辸哩做过体检?”
“是,是个我妈平时不去哩诊所,叫啥子友爱诊所…”
“李子玉,你听真,我这吓把我晓得哩全部说跟你听。你要冷静,莫慌,我们还有办法。”
李子玉像更紧张咾,但还是𨁿(drua)咾脑壳。
“重庆市公安局原副局长章强,江津区医院外科医生吴建华,参与咾活摘法轮功学员器官。你妈还有格外几个…”
“四个。”
“…格外四个法轮功学员都是受害者。但是章强和吴建华死了。章强死状我不晓得,公安局封得嘿严,但吴建华是遭直接撕开肚皮,内脏都没得咾,我谙章强死状也增不多。”
李子玉捂咾嘴巴。
“食人魔,我能想到哩只有勒点。那吗,遭章强和吴建华qaq拐哩法轮功学员走哪去咾?”
“啊…”李子玉瞬间脸色卡白。
“不忙不忙,还不一定遭吃咾。法轮功学员都是不受保护哩人,死咾直接跟家人说斗是,不消遮遮挡挡。这哈你们都还没收到消息,可能还没死。”谯阆渝接到分析,“你大概不晓得。食人魔一般吃人。但是勒次勒个食人魔也可以靠吸食怨气为生,你也在歌乐山听到咾。他也可以去找吃落单哩人,但他为啥子非要刁医生和公安局副局长勒种高难度哩目标?”
李子玉接甩脑壳。
“我推测,他生前跟勒两个人有私仇,所以是来报复哩…”
“违便食人魔生前也练法轮功?”
“那就不晓得咾,但我谙复仇还没有刹角,还剩一个或几个目标。食人魔不吃人就要死,而且怨气肯定不如人补鬼,所以,为咾长期打算…”谯阆渝又喝咾口咖啡,“食人魔应该把包括你妈在内勒几个法轮功学员弄昏咾来存起,要补充辸吓就吃。”
“那我们这哈快去十八梯…”
“白天不得行,只有凌晨0点到2点。”
“时间…搞得赢吗…”李子玉周身都抖。
“这就是我要说哩第二个事。如果要保证你妈他们安全,我们很可能只有今晚夕一道机会。今晚夕逮不到,食人魔可能就要吃个人来补充能量咾。你确定得到十八梯辸个防空洞团转就是我们要去哩凼戈咩?”
“我不晓得…我不确定…时间太紧咾…我该啷个办…”李子玉眼神空洞,嘴唇颤抖。“十八梯是个凼…但还有可能有格外凼戈…有没得可能歌乐山高底没找完…”
“李子玉,你看我。”谯阆渝打断她哩呢喃,摸出个小铃铛,挂到手高底,摇咾吓。叮铃。
清脆哩声音似乎让李子玉慢慢平静。谯阆渝接到说,“这吓才下午两点过点,还有时间,你要不要再好生想吓?”
“那我再回重大图书馆查点资料。”
“走大学城?”
“哣在沙坪坝老校区,我读起博得。”
“好,那你先去,我转去㧯点家肆。”
谯阆渝哩背包头几件家肆,是驱魔必备。一是遭李子玉不警角看到哩辸个面具,二是她不警角听到哩辸个铃铛。铃铛㧯来镇魂,对狂躁哩鬼怪,铃铛可以麻痹他们,然后就轮到最重要哩武器,一把弩。弩是迷彩色哩,下后方是扳机,弩身上面有个瞄准器。弓箭箭头在豪麻汁以头泡过很久,谯阆渝把他们警角哩㧯到,㧯火熛咾两道,再装上箭身,然后装到个木头盒以头,搁进背包以头方。接到起,他再把弩,面具和铃铛依次搁进去。地铁肯定坐不得咾,这吓正值交班,驼儿车也不好喊,只有个人开车咾。
沙坪坝向来是个堵城,勒是个他不爱开车哩原因。等到谯阆渝开拢重大已经晚上七点过咾。他嘚校门口点咾两碗小麺,跟李子玉揰咾个电话,很快,李子玉就出来咾。
“跟你加咾个煎蛋。”
“谢咾。”
“我先感谢吓你毫无阻碍哩接受咾驱魔勒种设定。”谯阆渝想把气氛搞轻松点。
李子玉笑咾。“亲耳听过咾,很难不信呐。”
谯阆渝又点咾根老龙凤,听到李子玉说,“我觉得有可能不是十八梯。”
“哦?”
“我综合分析咾哈你说哩,有个想法。”李子玉沉默咾两秒。
“你晓不晓得重庆大武斗?”
“不清楚。”
“我谙你也不晓得。重庆武斗勒个事,一般也看不到。在重庆捨,只有当时经历过辸唏人私下摆龙门阵才要么儿提句。你说你是阆中人,口音肯定不是,你是指你妈老汉是阆中人?所以有可能重庆有唏老龙门阵你不清楚。”
谯阆渝突然觉得面前勒个女人有点嚇人。
“文革辸哈,打得嘿惨。初初是造反派打市委,造反派以头有不少黑五类和他们哩后人,他们有很多人在土改和反右辸吓遭整惨咾,造孽得咾足,所以嘿多人跟市委工作组有仇少深!你说你来自封建家庭,那你该懂得起噻?”
“阆中有根锦屏街。两边往昔打得少凶。”
“重庆哩烈度哈怕寡多不少,但烈度最大哩反而不是造反派打市委,而是造反派哩内斗。”
“内斗?”
“重庆哩造反派势力很猛,基本上消灭咾市委哩势力,还跑到上海去把李井泉抓回来批斗。”
“啊,当时四川人没得人不恨李井泉。饿死咾少多人!”
“还有重庆哩市委书记任白戈,也样哩遭抓起来批斗咾哩。但后头市委捭咾阴招,分化造反派,也可能一初初造反派头哣有市委哩暗杠。总而言之,造反派成色驳杂,没要到好久就翻咾,分成两派。一派叫八一五,一派叫反到底。八一五跟反到底打得最凶,全国出名,最激烈辸哈,哪寡机枪坦克,连军舰都开出来咾。师院,嘉陵江大桥,上清寺,南坪上新街,凼凼都打起得,紧到打咾两三个月。我查咾哈纽约时报哩统计,可能死咾两万人以上。”
谯阆渝沉默咾。他完全没谙到他活咾二十几年勒个城池,居然还有勒段几乎所有人都不提哩惨烈过去。但他这吓搞不赢细想,狠抽咾口烟,问道,“死人多勒个我晓得咾,怨气从何而来。”
“怨气勒方面,斗基本是我哩猜测咾…你想听样?”
谯阆渝比咾个“请”哩手势。
“中央觉得重庆武斗影响太大,怕打出个新政权,必须快点镇压。但他们又没得理由和方法直接镇压,就用咾分化策略。八一五哣被嘿多反到底哩人觉得是遭收买哩。啊,当真!”
“嗯?”
“孟晚舟你晓得噻。”
“晓得,新闻头到处都是。”
“她妈叫孟军,干部出身,本是市委哩红卫兵组织,可能是看到市委不行咾,后头哣背叛咾,跑到八一五去咾。八一五以头有不少类似哩人,越来越多哩人就不信任八一五咾。”
“所以有反到底…”
“对,但是反到底以头也说不抻。早先造反派一路打市委辸吓,敌我分明。后头中央介入,市委在后头搞小动作,情况哣复杂咾。八一五周家喻和反到底黄廉文革刹角都遭判咾刑。中咾走资派哩离间计,勒是黄廉哩原话。他2017年才死,死辸下少造孽。总之不管八一五还是反到底,以头决定不少人是死咾都不晓得自己啷个死哩。”李子玉吞咾口水,补充道,“我不是驱魔哩,我不晓得怨气勒个东西啷个产生,但假比我死得不明不白,我肯定有怨气哩。”
“勒个我懂起咾,但就像你开先说哩,重庆武斗哩地方哢个多,我们总不可能个式个凼都去跑噻…”
“文革墓!”谯阆渝和李子玉几乎是同时说嘎出来!
重庆沙坪公园早先是“开明绅士”杨若愚哩私园。“开明绅士”,就是共产党可以控制或者操纵,在旧社会有头有脸哩人物。比如勒位杨若愚,他堂客就是个共产党。或是因为“𤆵(pa)耳朵”,或是因为早就投靠咾“组织”,总之杨绅士利用他哩“愚庐”保庇咾不少共产党。沙坪公园有个人工湖,公园哩西南角,人工湖边上,哣是重庆,啊不,是全中国都算保存得好哩,专门纪念文革武斗死者哩墓地。墓地在台阶高底,当然也不得开放跟游客。但当真哪个天棒走上去捨,哣看得到个又壮观,又神秘,又阴森哩墓碑群。墓群哩门口有个铁门,铁门进去有块碑,写起“红卫兵墓园”。再往以头走,个式个墓碑基本上还立得好生,墓碑唏哩间距也非常宽,但麼多碑哩碑体本身遭风化得非常严重。重庆热天晚夕非常热,但勒里却有股刺骨哩寒意。树木非常茂盛,叶子长得奇好,月光很难照进,更何况是今天勒个多云哩夜晚。如果鼓到看哩话,可以看到,其中个墓碑高底潦草写起“死难烈士万岁”,墓碑前兜站到个中等身材哩男人,穿起个白色背心儿,两个手膀子肌肉绑紧。男人身旁睡起5个人,夜太黑分辨不出男女。勒个男人双手逞到墓碑高底,脑壳𨁿(drua)起,反复默念,“还有个,还有个,还有个…”
“叮铃,叮铃,叮铃”
三声清铃断脱男人碎念,男人警觉起咾,慢慢儿朝铃声方过去。第到男人背后一声“嗖”!一根箭从树荫中射出,直逼男人右罗斯拐。男人反应非常迅速,往左一跳,利箭寡擦破男人右大腿皮肤,然后狠狠扎进前兜树干。“嗖”!第二跟箭飞向男人腰杆,男人没躲闪赢,遭狠狠剫正,发出野兽般低吼。因为冲力太大,他差点druai扑,右克膝坎跪到地遐,右手紧捂伤口,左手抓住箭尾,默到把箭扯捹出来。
“泡咾豪麻汁哩,不好扯,放弃嘛。”
男人抬起头,看到个红面凸眼獠牙哩面具,面具下哩人举起铃铛,“我再摇三哈,哣没得哢个痛咾,我问个事,念完咒,再走个流程,你哣安息得咾。”
“啊啊啊啊啊啊啊…还不得行!”男人突然大吼,躲嘚稍远处树子后头哩李子玉勒才发现,男人哩眼睛血红,不是人眼。
谯阆渝搁低铃铛,举起弩,威胁道,“你再𧿨(ban),我哣只有把你手脚一哈定起。”
食人魔喘起粗气,不再拗弹。“那你挨我近点,铃声效果好唏,我没得哢个痛。”
“哈,想阴我!我哣站到勒哩。”谯阆渝没有搁弩,也没前进一步,“你从章强和吴建华那哩抢走哩几个人,搁哪凼得?”
“在我刚刚站哩辸块墓碑间前,伴边睡起得。”食人魔说。“我吃咾个咾。”
“啊!我妈…”李子玉没稳到叫出咾声气。
食人魔才发现搞伙还有格外个人在稍远哩凼。“我吃哩男哩,女哩吃不饱。”
“惜喜得好,谢谢你…”李子玉终于搁平了勒几天哩心头负担,瘫坐在地,她不晓得个人为啥要道谢,也不晓得她是在谢上帝,谢谯阆渝还是在谢食人魔。
谯阆渝慢慢搁弩,为咾保险起见,他其实该再射两箭,但他今天带哩箭太少,一哈寡四根,射落一根,射中一根。万一念咒辸吓再有意外,他还要留两根保险。“话也问完咾,感谢你配合。”谯阆渝维持距离,慢慢摸出铃铛,“你贵姓?”
“我姓严。严振华。”夜晚哩云稍散,月光从林中散落进来。勒个叫严振华哩男人脸目卡白,鼻梁高挺,额髅宽大,嘴唇肥厚,但没得血色。
“反到底吗八一五?”
“反到底。”
“黄廉死咾你晓得不。”
“晓得。”
“他没变成恶鬼?”
“他好像想通咾。”
“你耶,你啷个想不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严振华一声怒吼,把浸咾豪麻水咾箭头一吓捹脱。谯阆渝见状第到起弩,再看严振华,一个蹬腿哣跳进墓碑群中,佚咾影踪。
“格老子,吃咾男哩是还精蹦也!”谯阆渝非常后悔开先没再射两根箭,但身手敏捷哩严振华也消失在黑暗之中咾。
“我还走不得!”墓碑群中传来严振华哩怒吼。“我们哩小队呀,十几个人呀!遭三个叛徒背叛咾!背后打阴枪哩虾爬!老子不把他们杀完,绝对不得走!”
“嗖”哩一声,第三根箭射中严振华右方心坎,他囫身从块“为有牺牲多壮志”哩墓碑后头落出来,倒到地遐,步是步家后退。
“叮铃,叮铃,叮铃”
谯阆渝手持铃铛,跟到缓缓哩也从辸块墓碑后面走出来。看起形势好像是驱魔师哩优势,但谯阆渝心头完全清楚,不是哢个。他寡剩最后根箭,完全不足以固定严振华,完成整个驱魔程序。而严振华哩伤口却在以惊人哩速度愈合,因为他早已与梗个文革墓地融为一体。梗个墓地哩怨气,被市委暗算哩怨气,被战友背叛哩怨气,被毛泽东思想欺骗哩怨气,被工作组杀哩全家无法报仇哩黑五类哩怨气,在文革后被清算哩造反派哩怨气,统统都为严振华所用,他在他哩主场作战,不可战胜。
谯阆渝脑壳转得飞快,他力战不得,只有智取。“你还差哪个人没杀?”
“早先哩沙坪坝交通局副局长,陈兴国。这吓退休咾,嘿好杀。道爷,你高抬贵手,我把他杀咾,明天心甘情愿跟你走。”
“我帮你,你不消动手咾。”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是魔,你是道,我信你?!”
“李子玉,你出来。”
李子玉生怯咾走出来。
“她叫李子玉。她妈是法轮功信徒,本来是要遭章强和吴建民㧯去活体摘器官卖哩。你及时闯进,虽然不是有意,但也算救咾她妈。”
李子玉点头。严振华有咾兴趣,看咾眼李子玉,又看咾眼睡嘚墓碑边哩四个昏迷不醒哩人。
“我叫谯阆渝,我不是道爷。我是拜火教哩,有家传。我爷爷是遭红卫兵打死哩。”
李子玉一惊,看咾眼面具人。
“我们不乱打…”
“保皇辸方打死哩。”
“啊…保派真哩没是得人!我们当时哣该专打市委。八一五遭走资派诱惑咾!”
“老严!”谯阆渝大吼一声。“我们也算有缘人。我虽然还没有去过你们辸方世界,但好歹和你们辸方各位打过交道。安息不到嘿辛苦吧,你也不是想吃人、想吃怨气。”
严振华腔中已带丝哭,说:“那都不算啥子!我遭背后扣咾阴枪辸哈,哣晓得叛徒是哪几个咾。我再睁开眼睛辸吓,口式口家吃完咾我所有队友哩尸体,他们哩怨气在我身上跑啊,跑啊,要我跟他们报仇!!”说罢,阴风吹过,整个墓地好像都回荡哭声,李子玉吓得脸色卡白,跍到地假捂严双耳。
“你杀咾陈兴国,要是勒墓地头还有格外个当年兄弟找你帮忙,你说得到个不字?”
严振华没有说话。
“重庆市委,四川省委,你晓得有好多人是靠镇压你们升哩官?你晓得有好多是跑到深圳广州去了哩?有好多去咾北京?你杀得完?”有机会,谯阆渝想。
“道爷,你是坟头撒花椒,你麻鬼!后头哩事再说,老子先要把陈兴国杀咾。”
“毛泽东遭做成咾腊肉,搁到北京水晶棺头,你晓得噻。”
“毛主席…毛泽东…他该背时。”
“你觉得他解脱咾咩?”
“辸个样儿,肯定没有。”
谯阆渝慢慢说到,“对。安息,永恒哩平静,好好哩事哟。非要让往生者来做活人哩事,这对头咩?”
“你哩意思是?”
“我来帮你杀陈兴国。”
李子玉瞪大了眼睛。
“我也是保派哩受害者。”谯阆渝说。“让我来帮你。”
“我…我还是觉得对不起我战友…对不起我兄弟伙唏。”
谯阆渝长叹口气,“好!既然哢子,我们就当到各位重庆文革往生者哩面,做个测试!”
“啥子测试?”严振华惊讶哩看到谯阆渝。
“我们拜火教有个仪式,测试看某个人说哩是不是真心话。沙坪公园有个人工湖,我们就在辸哩搞。我梗个人全部泡到水头,你站到我肩膀上,不要我出气。然后一箭射出去,勒个叫李子玉哩妹妹跑去找辸根箭,找到咾㧯转来,如果我淹死咾,你继续复你哩仇,没得人干扰你得。如果我没淹死,你就要信我帮你报仇,你安安心心让我送你上路。啷个说?”
“哈哈哈哈哈耿直人!但辸个妹妹怕跑得快不哟。”
“她田径队哩,应该得行。”
李子玉目瞪口呆,夻起嘴巴多哈儿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挤出来句,“你…认真哩吗?”
“我认真哩。”谯阆渝躲到面具后头,李子玉分辨不抻。
“好!道爷!啊不是,我该喊你啥子?”
“Herbad…哎呀算㞗,洋文,你哣喊我道爷嘛。”
“好!道爷!你是个耿直人!我得应你!”
热天哩人工湖非常laidai,谯阆渝像无所谓样,摘脱面具,直接走到湖心,先留咾个脑壳在水面,跟李子玉说,“莫有压力,我闭气凶得很,三四分钟没得问题。”结果反而把李子玉搞得嘿紧张。严振华拿起弩,对谯阆渝喊道,“道爷,你喊起我就扣扳机咾哈。”
“李子玉,你去嘛。我在箭尾巴上做咾痕迹,夜光哩,应该很容易看到。”
“好。”
“莫担心,我死咾也不是你害死哩。”
李子玉紧咬嘴唇,走向严振华。
“预备,起!”谯阆渝大喊。
“嗖!”最后根猎鬼箭射出去,径直飞向树林深处。李子玉扯脚就跑,不愧田径队哩。谯阆渝还搞赢再多看眼,严振华纵深一跳哣踩到谯阆渝肩头,梗个头没入水中。
水底遐,谯阆渝竭尽全力啥都不想,寡慢打慢式数秒。一,二,三…数到三十秒,有点难受咾。他其实根本憋不到三四分钟,大概数到60秒辸哈,他已经有点承不起咾。又再数咾一二十秒,他意识已经走模糊咾。谯阆渝全力集中精神,偷偷去摸自己腰杆后头,他藏把匕首在外衣内包以头,勒才是他真正哩,最后哩保险措施,这吓他寡祈祷他还有足够氧气保证他㧯到辸把匕首。他哩意识渐渐模糊,但他好像摸到咾匕首把手。
“对不起咾,老严。”谯阆渝心想。
突然,他肩头压力一吓松咾,接到起,一个强力哩大手把他从水头牵出。谯阆渝倒嘚地遐,猛咳几声,抹干脸上湖水,看到李子玉趴到地遐莽式出气,裸露哩小腿全是树枝哩刮痕,但右手拿到咾箭。发现谯阆渝看到咾个人,李子玉露出他们相遇以来哩头道个发自内心哩笑。
“道爷。”谯阆渝勉强站起,车过身去,看到严振华已经端正坐地,像个和尚在打坐样。“我信你咾。你是个耿直人,是个好人。辸个妹妹为你也是拼咾命咾。你来嘛,让我解脱。”
“你也不消打坐噻。”谯阆渝轻松哩说。
“我又不晓得你们勒个是啷个搞哩。我只看过和尚打坐。”
“无所谓,只要在我念咒辸吓你莫接ban就是。”说毕,谯阆渝戴起面具。
“你放心嘛,我哈都不拗。”
在李子玉因为疲劳而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哩最后一幕,是谯阆渝点咾团火…
连续落咾个星期雨,重庆终于放晴。不落雨哩重庆非常热,只要有可能,决定不得有人嘚外头走路,尤其是周末。但今天仍然有个男哩嘚三峡广场步行街前兜下车,然后三步两步走进间咖啡厅。
“你妈恢复得还可以噻。”
“还可以。”李子玉说。“走得路咾。”
“记得到啥子不?”
“记得到去医院,打麻药。后头哩都不晓得咾。”
“也好,也好。”
双方又是阵沉默。但好像很舒服。
终于,谯阆渝开口咾,“弗能你咾哦。帮咾我哢多。”
李子玉嘴皮一咧(lia),笑得欢喜,“我才要谢谢你,道爷。”
“哈哈哈哈,莫zul我咾。勒回是没得你捨,我不晓得要找到好久去咾。”
“一般来说,你们哣是到处找鬼来问咩?”
“也不是,我们一般到个凼,先去拜地方最大哩神。找他们把当地哩情况问抻搌,剩下哩哣好办咾。我罗汉寺,慈云寺都去过。可能勒次棘手唏嘛,他们都不了解。”
“欸!等哈。你没去拜过巴蔓子墓?”
“哎呀!!!!!”
没吓儿,两人走出咖啡馆,搭咾驼儿车,来到民生路。
“将军莫怪。”
“你啷个不晚夕来。”李子玉问。
“晚上来怕遭诀。”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我觉得哈,将军也不是没保佑我。”
“啷个说呀?”
“将军不是让我遇到你咾吗?”谯阆渝鼓起勇气,说咾个烂得遭不住咾表白语。
李子玉被勒个突如其来哩表白搞得有点惊,但跟到斢咾副神秘哩微笑。“你得应严振华哩事,要做吗?”
“要做。”
“好久?”
谯阆渝沉默咾阵,老实回答,“还不晓得。”
李子玉轻声哩说,“等你晓得哩,再来表白道嘛。我等得起,道爷。”
哈哈哈哈哈哈,两边都笑开咾来,勒大概是谯阆渝看过李子玉最爽快哩笑容咾。
走出去辸吓,谯阆渝看到咾壁头高底写跟巴蔓子哩对联:
霸业久消沉,楚子何曾留寸土
荒坟犹耸峙,将军依旧镇三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