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I-矿上的娃儿和PRC的孤儿
宜宾自古以来就是川南重镇,连接滇北,黔西和成都平原。独立时期的巴蜀没有重工业,农业和商业是国之栋梁。蜀北的通江,蜀南的宜宾,蜀东的重庆、万县,都迅速崛起。同时,宜宾作为川南门户,守护着巴蜀经济命脉 — — 自流井的盐矿。所以保路同志军和同盟会巴蜀分部都把叙府的得失看成是胜败的关键。“鼎鼎西南半壁,巍巍水陆码头。纵横三省,吞吐两江。”魏明伦的《宜宾赋》虽然烂俗,但我目前没找到其他更好的,各位将就着看吧。
1949年以后,夜幕降临。党国这个巨大的利维坦的触角深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侵入所有人的日常生活。国有企业是党国的左膀右臂,掳走了宜宾的精华,将她变成了白酒和煤矿产地。你也许没听说过宜宾,但你一定听说过五粮液。宜宾的煤矿产量在四川仅次于攀枝花,当然雅安以西一般不算作传统的巴蜀本部。这就是当地人戏称的“一白一黑”。党国的控制能力在60年代达到顶峰,然后迅速崩塌。文化大革命和改革开放在当今的中国政治光谱上处于两极,但对于削弱党国在基层的控制力,都起到了相同的作用。
在大部分国有企业和计划经济的负担被资本主义世界接过去之前,也就是1980–2000年这二十年的时间内,党国有能力控制的地方还能维持基本秩序,她没有能力控制的地方就陷入了黑暗的深渊。在党国的割草机到来以前,这些地方还有乡绅可以组织秩序,在割草机掠过以后,在贫瘠的土地上,各种各样的杂草试图摸索着新环境。珙县的芙蓉矿场并不是被计划经济的衰落伤得最重的地方,满洲和华北的情况肯定糟糕得多,我们不用做任何严肃的研究,也完全可以从万青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里窥见一斑。总之,对小环境里的个人来说,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从小在矿上长大的娃儿,在街上旋”,“隔壁子二孃的儿,又进了派出所,二十多岁没得工作超社会在到处霍”。1980年以后出生在巴蜀的孩子不会对“街娃儿”,“天棒”,“下暴”这样的词陌生,要么你或者你同学就是街娃儿或者天棒,要么你或者你同学被他们下过暴。在国有经济崩溃,美帝的恩典还没到来之前的这二十年,无数巴蜀青少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PRC乱窜。“老子没得文化,老子撒子都不怕”,其实GAI最真实的一首歌就是《超社会》,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成了他永远都不能再唱的歌了。被国有经济和世界资本主义同时抛弃的巴蜀青年大有人在,有的人去了沿海的血汗工厂,有的人在当地被吞噬,但在他们到处乱闯,试图寻找自己的前途的时候,GAI至少用了点本土的方式。
他发迹的故事已经不需要赘述,他发迹以后就不是巴蜀人,而是中国孤儿了。长高的韭菜被党国收割似乎对于这一代的巴蜀青年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他的故事并不只属于他自己,自贡的郭敬明难道不是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吗?綦江的罗玉凤有了这个故事的开头,目前还很幸运的没有走到结尾。祝福罗玉凤。